对方那个接着说:“你可惜了。现在有你那个时候想法的人太少了,你也不是个没文化的人,你咋能干这种苦活呢?”董河星说:“我咋就不能干,我有啥文化,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在村里就那几分地,种下只够吃饱,我不出来干啥。再说了,我出来凭自己力气挣钱,也没啥不好的。”“二十年前的高中生也不算低了,算是文化人了。我们乡上前几年的小学老师才是高中毕业。”董河星说:“不瞒你说,我高中毕业后就在我们邻乡一个初中当了半年老师。”“那你后来咋不当了?”董河星说:“代教啊。工资太低。”“那个时候工资低人家可以在职考阿,我们那就有民办老师专成公办老师了。”“我有啥办法呢,我妹子那个时候上高中了,我要是不挣钱,我妹子就上不了学。我在普通高中考不上大学,我妹子可是上了重点高中,我不能耽误她。”“当时家里还有谁?”“我家就我两兄妹。”“那就难怪了,你也真不容易啊。”“没啥容易不容易的,这不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吗。就是连串的事,让自己不敢放开手脚冒险,只能稳稳的维持生活。先是妹子上学,后失娶老婆生孩子,我要放开手脚做事,成功了就好,要是失败了,几张嘴就得挂起来了。”“你妹子后来咋样?”“考上大学了,嫁给了同学去了广东。”“现在家里几个人。”“一个老婆两个儿,双胞胎,想多要也不成。”“好着呢,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嘛,到了这一步了,也就不和别人比了,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了。”“对着呢,人要会想,就说这西安市吧,走到哪都能看到我们修过的房,但我们自己连个卫生间都买不起,谁不想在城里住啊,但是到头来还是要回老家,虽然不像以前人家说的种粮的没粮吃,但是现在最起码是修房的没房住,建设城市的是城市不要的人。人要是想不开阿,谁还来给别人建楼呢,那就是自己也受穷,城市也不发展。到了这把年纪了,也不图啥了,两个娃都上高中了,他们要能考上大学,我就把他们供上大学,能上研究生就供上研究生。他们工作了能养活自己了,我也就回家了,再也不过这种日子了。”
“那就是的,养儿防老嘛,他们大了,你也老了,就是这样转这来的。咱这些人,要钱没钱,要关系没关系,只能这样过了。”董河星说:“是啊,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不能比。不过在西安我还真有一个关系,人家能力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只要我求他,他肯定能帮我。但我就是不愿意麻烦人家。”“啥关系?”“我教过的学生。”“你不就当过半年老师吗?都二十几年了。”“是啊,就那半年,那一个年级也就出来了那么一个,前几年人家打电话打到我村上去了,当时我刚好在家里,我才知道人家后来上了大学,在西安一个报社,还是个小领导。我当时在边家村工地上,他离我只有一点点远,他给我留了电话,让我到西安联系,我一直没有好意思和他联系。我这到处跑的,我不联系他,他也找不到我。后来在一个工地出了点事,我给人家打了个电话,人家过去了一趟,啥事都解决了,我们也才见了一次面。这有一两年没联系了,也难得人家记得我这个只教过半年的老师啊。”“现在的人能念这份情的不多了,其实你也不要在意那些,人家能联系你,就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该联系就联系。”“我倒不是顾虑啥的,只不过也没啥事,自己的日子还是自己过,人家那份情我心里记着就好了。”
在工地火烧火燎的夜晚,两个男人一边扭着钢筋一边絮絮叨叨的拉着家常,农民工的生活其实很简单,就如同他们的目的一样单纯,用自己的汗水去赚取自己的生活,他们不太在意付出与收获间的巨大差距,他们在意的是每一分付出都能有报酬,因为这就是生存。
在这个工地上,经常能听到董河星悲怆的歌声:“我在这里欢笑,我在这里哭泣。我在这里活着,也在这里死去。我在这里祈祷,我在这里迷惘。我在这里寻找,在这里失去。西京西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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