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梦·生日
　　阴天，午后。山间的风若有若无的吹着。似有小雨降至的感觉。我背着竹背篓，走在通往老家的路上。
　　在那个长满斑竹的山湾口上，有风声呼啸在山沟里，在竹稍鸣叫。我记得，在这水沟边，我背起妈妈绑好的一背夹油菜杆的时候，忽然没有稳住身子，被没有捆紧像小山一样松散而庞大的油菜捆压趴在水沟里。我近似疯狂地在妈妈的帮助下，从背夹下爬起来，将油菜杆全部从背夹上拆下来，又再重新绑好。才背上回家了。那年我大约十三岁，在十里外的地方上初中。那是我每周一次回家的路上。
　　而此时，走在这沟口，我忽然想妈妈多年后屡次絮絮叨叨的往事，禁不住对身边从未谋面的朋友讲了起来。就那样，走过山沟，走上山坡，走在我家的油菜地边。我想起，那年月，我在路上边的松树林边放牛，妈妈在菜地里打菜叶扯猪草。我仿佛看见我的妈妈，依然在菜地边弯着腰，蹲在地上扯着草。
　　我禁不住唱了起来：妈妈，烛光里的妈妈，您的腰身变得不再挺拔，妈妈，烛光里的妈妈，您的眼睛为何失去了光华……我听见我的歌声在山间回荡，我听见我的声音在哽咽，我听见山谷中山风肆虐的怒吼，我感受到我的心在抽搐疼痛……
　　妈妈，我想对你说，可是此刻你在哪？妈妈，我想对你笑，可是这一切都已成了永远的伤疤。
　　两年过去了，总是感觉你还在我的身边，还在身边看着我，可是，两年过去了，所有的一切都在说，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还在那样的唱，妈妈呀，儿子已长大，不愿牵着您的衣襟走过春秋冬夏……我听见我的哭声，我感受我泪水模糊我的双眼，我感觉泪水在脸颊凉凉的滑过。
　　我走到油菜地边，我蹲在油菜花下，我伸手去扯油菜杆上的黄叶……
　　我突然感觉我的手腕被抓住，是那种冰凉的感觉，我听见有人在耳边说：“儿子，今天过生日，别累了！”我清楚地听见，是妈妈的声音。
　　我惊喜的转过身，叫“妈妈，妈妈——”，可是四周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天在变黑，油菜花在消逝……我放声哭喊：“妈妈——”
　　就这样醒了，泪水在脸颊凉凉的流着，喉咙依然明显的哽疼着，手腕上依然有着凉凉的感觉。而依然没有看见我的妈妈。
　　我知道，这只是一场梦。两年了，不知有多少次这样梦见妈妈，而这一次却是最清晰的。
　　我打开手机日历：农历二月初七。今天真的是我的生日。凌晨五点四十八分，我记得此前醒来过一次的时间是五点整。
　　坐在床上，打开电视，房间亮起来了。房间依然如故，没有任何痕迹。我多么想看到有被动过的地方，我多么想证实，我的妈妈刚刚来过。
　　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然而随着时光的推移，我越来越相信，我们的世界之外还有一个世界，我们的生命之外还有另一种存在，我们逝去的亲人还在另一个时空和我们相伴，他们看着我们的欢笑和泪水，和着我们的喜怒哀乐一起欢笑流泪，而我们却看不到他们。
　　妈妈离开我们已经两年多了，这两年多里，有多少次偶然，我都会感觉到她的存在，都会感觉到那种浓浓的温暖和情不自禁的依靠。而两年过去了，所有的一切都在说妈妈永远离开了。
　　但是，就在今天，就在梦中，我是那么清晰地听见妈妈的话，她告诉我今天是我的生日，她要我不要累了。
　　自从九年前的那个生日前一天，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孩子在我面前闭上眼睛，我亲手将他埋葬在关中平原的一个苹果园里。生日对我而言，就是一个伤痛的印记。每到生日，我都会让自己忙起来，让自己忘记这一天。过去的八年里，我终于忘了自己的生日，很多时候都是在阳历的二月七日，收到商业机构发来的短信，我才记起我的生日是阴历二月初七。很多时候是QQ空间朋友们送来礼物，我才想起生日大概在这几天。这些年的生日，我都是忙碌的度过或者默默的度过，更多是事后才想起。
　　这些日子，太忙了，也太累了。我大概知道这一个星期有我的生日，但是真的不想去查到底是哪一天。
　　而今天早上，就这样一个短暂的梦里，我清楚地听见妈妈说：“儿子，今天过生日，别累了。”而今天，真的就是我的生日。
　　我想说：“妈妈，我真的累了，妈妈，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回到从前，在那山中，在妈妈的面前，让妈妈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那些陈年旧事。
　　然而，这只是一场梦，只是一种梦想。我只能蹒跚在这个疲惫的都市，怀想着遥远的过去。
　　再过两天，阴历二月初九，是妈妈的生日。妈妈，我的生日你能悄悄地来告诉我，而你的生日，我该如何为你送去祝福啊！
　　肃竹2016年3月15日20：10于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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