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走了,永远地离开了。
建勋离开了,兰楠也被送回去了。
云阁也决意要走了。
而这个城市对于他们,留下了什么呢?
爱与恨,情与伤相互交织,形成一个无比巨大而密闭的网,将他们笼罩,让他们年轻的心过早地体味到人世的沧桑与悲凉。
而在一年前,他们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到这儿的呀。
一年前,在那被秦岭和巴山围困的盆地,在那盆地中受人睥睨的大学,云阁、建勋、兰楠怀着无比的愤慨与悲哀学校诀别。
四年,他们学到了什么?什么都学到了,儿什么都没学到。学到了不该学的东西,而该学的却什么也没学到。难怪有人说大学是培养腐败的摇篮呢?
曾有位同学说这所大学培养的都是些不伦不类的怪物,从这儿走出的大学生什么都会做,而什么都不会做。
对于云阁他们这个专业的学生更是如此。师范生不能教学,法学类不学法,经济类专业不学经济,他们手头的六十多种课本到毕业时只有少数几本开过课。
就这样结束了,当面临毕业就业,才纷纷惊觉而回首前程如梦。
人才交流会上,当他们因为所在学校声誉擦,系别及专业等多种因素的冲突而倍受嘲弄之后,云阁、建勋、兰楠毅然地撕毁了学校发的推荐表,带上自己的作品,云阁靠发表的数十万字作品和大堆证书,建勋靠书法,兰楠靠自己长期收集的个人书画作品在竞争中脱颖而出,最终与沿海某报社签订了协议。
然而这样名噪一时的辉煌恰恰成了他们的悲剧,毕业派遣时,他们和别的许多同学一起,被学生处以各种捉摸不定的理由扣发了派遣证,而要求缴纳高达八千五百元的费用。
八千五百元,对于兰楠、建勋来说,也许并不是太大的威胁,而对云阁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四年的大学,已让他债台高筑,如果再加上八千五百元,他需要多少年来还债啊!
一切希望都成了泡影,谁在嘲笑那多收的三五斗?
就这样离开,带着愤懑与失望的伤痕。
就这样离开,一无所有的闯到了这座城市。
过了这个村,还会有这个店吗?
谁能真的理解漂泊者的艰辛呢?
当一次次碰壁,当自己的能力一次次被否定,当生存的压力越来越大。他们不得不收起自己的梦想,收起那峥嵘的往昔,找了一些赖以生存的苦差事。
梦,让他回到夜晚,回到布满疲倦的床上去吧。
然而,如果不是心中还有梦,有能忍住多少痛呢?又能努力飞多久啊!
谁要是放弃了做梦,谁就失去了梦想成真的可能。
云阁在梦想的支撑下,用一支笔慢慢将自己抬起,在这个文化不是很浓的城市,撑起了自己的一片天。
那个夜晚,一盏不甚明亮的灯照着云阁和建勋,海阔天空地闲聊,一种无法压抑的愤懑很快地充斥了整个房子。
许久,建勋说:“应该把兰楠叫来,咱仨做几个菜聚一聚。”
“你是不是很喜欢兰楠?”云阁忽然问。
“废话,不喜欢咱仨能走在一块吗?”
“不……”云阁心中一抖,“我不是说这种关系。”
“那是什么?”
“更深意义上的喜欢。”
“去去,别把我们的关系搞得太复杂了,”建勋说,“我和他之间就向我和你一样。不过,你俩到挺适合的。”
“别瞎说。”云阁说,“我说的是实话,你俩挺般配的。你这样洒脱豪爽,兰楠那样多才而善解人意,家境又都那么好,真所谓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看你越说越来了,简直跟个媒婆一样。老实交待,谁指示你来的,得了多少小费?”
“兰楠……兰楠也挺喜欢你的。”云阁低低地说。
“兰楠?兰楠喜欢我?”建勋吃了一惊,“可这不可能呀,我只把它当作一般朋友,或小妹妹看待的呀!”
“那你从现在开始转变观念了,世上没有绝对意义上的不可能,有的只是人们对相对迷茫或未知世界的难以确认。”
“那你呢?你难道不喜欢她?”
“喜欢,但喜欢并不等同于爱。”云阁的脸抽搐了一下,“人是为别人而活着的。爱,就是让所爱的人幸福,爱无所谓回报,付出了爱,也就是一种收获。我们身后都站着很多人,我们为他们而努力着。而且,我心中还有另外……还有一个人。”
“谁?”
“林夕。”
“林夕?”建勋愣了一下,“没听你说过。”
“她是我青梅竹马的好友,去年大专毕业在家,是个孤儿,因为没钱,一直没有分配工作,我们的感情很深。我打算过段时间把她带过来。”
美丽的谎言,永远无法掩饰内心的疼痛。
当云阁以同样的方式从兰楠房子走出,淹没他的是汹涌的泪水。
他无法接受兰楠那悠怨的目光,更无法接受内心那种生死离别般的苦痛,然而,这一切他又不得不接受。时空从此淡远了,在这城市之中,一切都是那么寒冷而僵硬,成为被谎言披覆的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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