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 梦
列车呼啸着,渐行渐远。
月台上叶枫的身影若一片飘摇的树叶,很快隐入夜色,隐入灯光无法照亮的漫漫长途,隐入崔云阁凭窗的眼。
列车远行,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空寂很快将崔云阁霸占。
失去了什么,又拥有了什么呢?
仿佛已一无所有,甚至连自己也不在了。
仿佛自己成了一个失落的孩子,在无人的大街上漫无目的的徘徊,找不到回家的路。
而家是什么呢?
家是什么呢?这是一个怎样忧伤而沉重的疑问呢?
一年半之前,云阁、建勋、兰楠、林夕四人第一次聚会时,就“家”的概念作过一次讨论。
林夕说:“‘家’就是宝盖头下一个‘豕’,而‘豕’有猪的意思,所以‘家’就是关猪的房子。”
兰楠说:“‘豕’字可以看作是两个‘人’字中间一个‘子’字,两个人可看作男人和女人,‘子’则是子女,一男一女养着子女的屋子就是家了。”
建勋说:“猪本是一种战斗力很强的动物,而被驯服之后,则变得十分懒惰,这是因为它有了舒适的环境,所以‘家’就是扼杀人开拓性创造性的舒适环境或权钱名利。”
云阁说:“‘家’就是‘冢’上多一点,也就是说家只比坟墓多一点,这一点从字形上看,以是和睦,也可以是摩擦;可以是幸福,也可以是不幸。但这一点是不可少的,否则只能象坟墓一样死寂而沉重,失去生机,甚至失去生存可能。”
而家究竟是什么呢?
男人的心有时真的很脆弱,尤其是在孤独和艰难中苦苦挣扎的男人,坚强是会象一棵披风顶雪的青松,而脆弱时却连一根麻花也比不上。
曾有一位在外独自漂泊闯荡的朋友告诉云阁,有一次他因重感冒发高烧,一回自己的房子便晕倒在地,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自己才爬到不到两米远的床上。他说要是当时有一个女孩,不用说把它扶到床上,就是给他一杯水,它也要感激一生,只要她没结婚,无论她长的多难看,条件有多差,她都要想尽一切办法娶她。
云阁很能理解这种感情。
然而此时的列车却在远走,月台上叶枫的身影此时会怎样呢?
就这样离开,就这样沉默,就这样步入无边的坎坷与苍茫去寻找生命和自我,以及那有关爱的一切。
为了紧握而松手,为了相伴而分离。
谁能真的诠释感情,谁又能真的理解生命呢?
世上所有的人都是隔着情感的迷雾相互期望的山峦。
列车越驶越远,在黑夜中闪隐着。
无名的空寂就那样占据了崔云阁的胸腔。
就这样离开,明天会怎样呢?
一年之前,那个支离破碎的日子,林夕之死,将建勋、云阁、兰楠拆散了,在那喋血的城市,遗留下永远的神伤。
因为爱,建勋远走了。因为爱,兰楠也被送回了家。
因为爱,云阁也离开了刚站住脚的城市,带着遗憾和忏悔的哨音,漂流到了这座千年古都。
古都存储着无尽的文明精粹,古都聚集着无数为艺术献身的人。然而,也正是这古都,却在一种陈旧的思想中将人类的艺术、人类文明中那种激情压榨和禁锢。
怀着对艺术的一腔热情,崔云阁在这座古都中闯荡,然而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冲动很快被这古都散发着檀香的空气淹没了。
年轻在这儿已不是资本,而恰恰成了负累。
一次次的求知,又一次次的辞职,在一次次被欺骗与愤怒之后,云阁终于放弃了求职的念头,拿起了手中的笔。
文化,在这座古都之中是多么浓厚,文化人又是多么的多。当云阁将作品投入信箱,当古都几家刊物都采用过他的作品,当许多新老朋友都开始讨论并肯定云阁的作品之后,云阁去拜访了几位久违的编辑。
然而,当这张年轻的脸让编辑惊诧之后。这些报刊再也见不到云阁的名字了。即使有辉映,也都会说他的作品不够成熟。
有一天,当云阁带着几篇在全国性文学大赛中获过大奖的作品逐一叩访了一些编辑,所有的评价都是否定的。
近一年了,云阁没有领到一分钱的稿酬。
这就是古都,这就是在古老文明压制下的畸形文化。
难怪在几千年前就有诗人说此非久留之地。
当绝望与倔强将云阁摇晃,当生存与梦想将云阁左右,苦苦挣扎了三个月而又无力再挣扎下去的云阁终于因偶然的机会与叶枫邂逅,而谁又会想到会因此结下不解之缘呢?
这也许就是缘分,而既然是缘分,为何又要分离呢?
爱,在现实的磨练中该以怎样的方式存活?
列车飞驰,在夜色中遥遥远行。
奔向无可道白的黎明,明天会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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