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11-04-03 | 栏目:小河弯弯
761
江源有点不能接受江二的突然提醒,这个变化显然有些太大。他甚至不敢想这几个月这个山村发生了多大的事,能让江二在他眼里与以前判若两人。
“二叔,这个路是乡上带头修的,乡领导也算为大家做了好事啊。”江源说。
“乡领导?呸!”江二突然激动起来,“你就再别提那些老爷,一提我就来气。”
“怎么了?”江源说,“报纸上都登了阿,还有照片,乡领导在路上铲土。”
“是来了,也是铲土了。”江二说,“把我们刚修平的路铲了几个坑,摆个架子,拍张照片,就成他们带头修路了,也不嫌脸红。我这腿就在那一天弄的,路都修完了,回家检修一个石头给砸了。”
“原来那报纸上登的都是假的阿。”江源说,“那他们也好意思来。”
“他们来了两次,都是那个江波带的人。我就说那不是个好东西,但还是我们一家子。”江二说,“第一次是带了一帮人来阻止我们修路,说乡上没发话不能修,差点和你四叔家涛娃、流娃打一顿;第二次来就带了一帮人摆架子,照照片。说是来慰问,就是来争功。还有,你没见江波见了柳儿那个怂样,谁都想抽他几个嘴巴。”
762
“柳儿?”江源很是吃惊的问,“柳儿回来过?江波对柳儿怎么了?”
“柳儿回来了。不是回来过。”江二偶然的时候也会挑一下字眼,显得有点学问,“柳儿回来了。”
“她怎么回来了?”江源急切地问,“在哪呢?”
“又走了。”江二显然有点故意惹江源。
“切。”江源无奈了,“等于没说,还说是回来了,不是回来过,不一样吗?”
“是不一样。”江二说,“柳儿确实是回来了,回我们村了,但也确实走了,但是和江河到东江市去了。”
“怎么回事?”江源更加惊奇,“她怎么和我哥走了?她女婿呢?”
江二这才絮絮叨叨的把杨柳的事给江源说了一遍。
江源听得很是沉默,沉默的无话可说。
有时候一个人的悲剧总会突如其来,接踵而来。如果说是命运多舛,为何偏偏落到一个人头上,这么多磨难对杨柳而言,又意味着什么呢?
也许什么样都不意味,这就是命运,就要认命。
763
所有的叹息都变得累赘,杨柳的命运如此,江源有他的责任,然而江源又能担当得起这种责任吗?
杨柳出嫁了,又丧夫了。
短暂的成家没有留给她任何财富,反而留给她一个丧偶的名声。
小河村几年前的谣言会给杨柳带来什么呢?
“……你可千万别和杨家女子谈对象,那女子名硬得很,犯的是‘九井水’,就是要结九次婚,前八次的丈夫都要被她克死的,而且你和她的八字不合,是下下婚……”爷爷这句话忽然在江源耳边响起。他不是怀疑杨柳真的有克夫之名,他是在担心杨柳回来后,会有一次被这些言论困扰。
“你说得对,柳儿一回来就有人说她克死了女婿。”江二说,“要不是你爸,这还不会翻天了,咱这村里啥传不快,就是嘴快,闲话快。”
“那后来呢,止住了吗?”
“你爸修路的时候把一些说闲话的骂了一顿,再没人敢放肆的说了。”江二说,“你哥回来几天,杨柳儿和他们一起走了,这也好,出去能见见世面,说不定会在外面安家,总比在这穷山沟里强。”
764
“二叔,你刚说乡上领导来修路就是摆了个架子?”江源问,“那山南日报等的就是假的了?”
“假的,肯定是假的,现在报纸都是你们这些有文化的人看,我们老百姓谁看那,看热闹都没有看的。”江二说,“所以阿,也只有你们这些看报的把那当回事,我们谁管那呢。”
“这样啊,这也太缺德了吧。”江源说,“噢对了,前端时间电视上说咱乡上农村技校上课了,那不会也是假的吧,那可是电视啊。”
“那还能是真的?”江二说,“那个你看了吗?”
“我看了,我还看见江建叔了,也在听课。”
“我也看了,乡上通知所有村干部去看录像,不到一分钟的东西,翻过来翻过去放,还要我们都记住,见谁都要说这是真的。”
“不是电视新闻吗?”江源问,“怎么能翻来覆去放呢?”
“我们这哪能看电视,方正人家就那样放了,全乡村干部学习了一天,就看了一天。”
“那个可又是怎么回事?”
“听说都是找人拍的,都是叫得跟前的农民,人不够借些烂衣裳他们自己一穿,上去个人啥话不说,就那样拍了。”江二说,“他们这些人能说啥,谁懂种庄稼的事啊。”
765
“二叔,那你说咱这村上的学校能上课不?”江源问。
“能上啊。”江二说,“谁来给上啊,你来上?”
“我上不行,差的太远,也不是这个专业的。”江源说,“我只是觉得如果有可能请些行家来讲还是可能的。”
“行家,能来吗?”江二说,“咱这太偏远了,人家来一趟不容易啊。”
“我江河哥不是把专家都带回来了吗?”江源说,“其实那都是有机会的阿,以后还应该抓住这些机会,让人家专家给咱教教。”
“唉,以前是靠政府,这几年政府靠不住了,得靠自己了。”江二说。
“不是政府靠不住,只是我们这个地方这个乡政府有问题。”江源说,“他们也不会好下场的。”
“也是阿,以前那么穷的时候,乡政府领导和我们一起劳动啥的。这几年稍微日子好过,乡上换了领导,比我们更会享受,整天就知道白吃白喝。”江二说,“还好我们这里远路不好,还来得少了。”
“我们村的那个学校还在吗?”江源问,“就那个技校。”
“在阿,在小学墙上挂着,那也是个摆设。”江二说,“只是小学快不行了,我就说今年把学校墙补一下,但这腿弄得这……恐怕学校房子撑不了多久了。”
766
“二叔,这学校可不敢出事啊。”江源说,“学校要没了,咱这村里的小娃就完了。”
“我也知道阿。”江二说,“我们这里没几个有文化的,都吃了文盲的亏了,所以也想能把后人培养的不吃亏。”
“那倒是一回事。”江源说,“你想想,要是房塌了,屋里没人的时候还罢了,要是有人,把人塌了,那就麻烦了,谁家娃娃丢得起阿,再说你还是村干部呢,也脱不了干系。”
“这就是,我跟你爸也说了这事了。”江二说,“这不我这腿有麻烦,你爸也忙,村里都农忙了,等忙过了再解决这事,这段时间还好,正放暑假,我们都不敢让娃娃们到学校去。”
“有些事你也不能一个人扛着,你安排一下让大家一弄。”江源说,“你这不是工伤嘛,总不能带伤不能劳动,这个事就不弄吧。”
“村干部又不是啥官,现在谁还管你是干部啊。”江二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村干部是没人当了把我推上去的,就没啥价值。”
“那倒不是,你看你这个路不是修得很好吗?”江源说,“这个事村里谁不说好啊?”
“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大家的。”江二被江源提到修路的事,自然而然的得意起来,也显得谦虚起来。
767
胡桂英和杨柳回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庄稼种植期,所以他们家的田地里也没有多少庄稼,好一点的田江山种了水稻,旱地里基本上就荒了。所以这个季节也没有什么自家的农活可以忙的。
但是江二这一受伤,他家的庄稼就没了看管,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庄稼荒了。
胡桂英原本说和江山夫妇一起去锄草的,但江山家的玉米地里也没多少劳动量了,于是就让胡桂英去把江二家的玉米地帮忙一锄。
江二一个人的土地面积没有多少,但是一个人劳作总还是有些不舒服。加上江二行动还是不方便,胡桂英就在离家近点的地里劳作着。
江源什么时候回来的胡桂英没有看见。她是在一次偶然望家门口张望时看见了两个人。
如果是生人来了,大黄狗会叫的。而被大黄狗那样围着的人只会是自己家的人了。
江源回来了。胡桂英一下就看出来了。
于是她也收拾工具回家了。
到现在他们两家好像成了一家了,江山夫妇在山那边很远,她很近就该回来招呼这孩子了。
这么多年,在胡桂英眼里,江源和自家孩子没什么两样。
768
江二见胡桂英回来,就说:“回来刚好,给源儿弄饭吧。”
胡桂英和源儿寒暄了几句,就直接进江家厨房了。
几个月没回来,一回来发现江二和胡桂英在自己家俨然一妇主人样,江源多少有些好奇,左看看右看看还多少有一头雾水的感觉。
江二也看出了江源的迷惑。就说:“我这腿一伤,就住在你家里,啥事都靠你爸妈和你婶。这不你婶也是一个人,我们三家人一家过了。”
“哦,这挺好的啊。”江源这才明白,说,“这样省事大家也有个照应。挺好的挺好的。”
“照应啥啊,这都是人家照应我,我才是这里面的累赘。”江二说。
“话不能这样说,咋能说累赘呢?”江源说,“都是自己人,谁没有个难处,就算不是自己人,相互之间帮助着都会省很多的事。”
“你们一家阿,都是有知识有文化的,啥都想得好啊。”江二说。
“才不是呢,这和文化没多大关系,人之常情嘛。”江源说。
胡桂英不大爱说话,就在厨房里忙活着,这叔侄俩就有一搭没一搭的侃着。
769
胡桂英做了一大碗浆水面,里面打了两个鸡蛋,给江源端出来。
“你先吃一点,垫个低,等下晚饭了再吃别的。”胡桂英说。
“也是,现在不是饭茬,先吃一点。”江二说,“晚上再好好吃。”
“你先吃,我去地里把你妈叫回来。”胡桂英说着就要走。
“婶,你就别去了,我吃完了自己去,我也想到地里看看。”江源说。
“你吃你的,走了一天路了。要看明天歇一下再说,有的是时间。”胡桂英说完就走了。
江源见状也就不再多说了。
很久没有吃过家里的浆水面了。江源吃得非常可口。
浆水面在山南饮食里有很高的地位,虽然不是山南人民的主食。但却高居山南特色小吃四绝之列。且名列第二位,的确不是浪得虚名。
山南小吃排第一的毫无疑问是米皮,相传是汉高祖刘邦时期就有,现在已经遍布全国各地,可以说有人群的地方,就有山南凉皮。
浆水面曾经名列宫廷御筵之中,其特色及价值可见一斑。
770
江源一边吃一边说:“我婶人真好,就知道我想吃浆水面了。”
“那是,你别看你婶这人不太说话,心里可细。”江二说,“他啥都能想到。”
“二叔,你不也很心细吗?”江源从江二夸赞胡桂英的话中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就说。
“我?”江二一时语塞,说,“心细,那是女人们的事,我大老粗,细啥。”
“你连我婶那么细节的时候能看出来,你还不够心细阿。”江源明显打着调侃的说。
“你这娃,可不敢学的油嘴滑舌了。”江二说,“大人这么多年在一个村上,谁是啥样还不知道啊。”
“我才没有油嘴滑舌的呢。”江源说,“二叔,我忽然发现几个月不见,你变了。”
“变了?变成啥了?”江二说,“老都老了还变,成妖怪了。”
“我发现阿,你腿上受伤了,心里变幸福了。”江源说,“二叔,你敢说不是吗?”
“幸福?有吗?”江二说,“腿都断了能幸福吗?”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现在心里挺滋润的,就是就是……”江源一时找不到很平白的解释话语了。说,“就像旱了很久玉米地,突然迎来了一场雨。”
“哈哈哈,你这娃,太会说话了。”江二被逗乐了,“那叫久旱逢甘霖,你爷爷以前一下这种雨,就说这句话。”
本文地址:http://www.sdcnw.com/Item/Show.asp?id=8047&m=1
相关阅读:
没有相关信息